上卷:封侯拜将第109章：廉颇认义父

    中秋晚会结束之后，王公大臣也是各回各家，各国使节也被妥善安置在了迎宾馆。

    赵雍在回寝宫的路上发现有一人跪在了石阶之外，像是历了许久似的。

    赵雍觉察他心中有事便邀他进大殿密谈，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楼缓。

    楼缓见到赵雍，又是一波三跪九叩，口中喊道：“大王，臣有罪，请大王处罚！”

    赵雍笑道：“爱卿，你何罪之有？”

    楼缓答道：“我儿楼照按大会规定，本该进行小品表演的，结果他突发奇想，零时换成戏法表演了！臣作为他的父亲有监管失察、教育不周之罪，请大王重罚。但望大王念及我儿楼照年龄尚幼，网开一面，一切罪责由臣一人加倍承担！”

    赵雍摆了摆手道：“爱卿不必诚惶诚恐，寡人若是想惩罚楼照，晚会之上就不会封赏于他了。再者说：楼照还是一个孩子嘛，孩童有些不守规矩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更重要的是：寡人觉得楼照的戏法表演很好、很精彩啊，现场的气氛都被他带动了！受楼照的影响，就连后出场的廉颇也突然将原本的泥塑表演改成了戏法表演了，我觉得楼照和廉颇的戏法表演都很棒，以后寡人还想再看他俩的戏法表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缓听完这番话总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再次跪拜道：“大王宽宏大量，微臣感激涕零！”

    赵雍继续说道：“爱卿啊！关于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如今天色已晚，寡人马上命人备好马车送你回府。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还要朝会呢！”

    楼缓拜伏赵雍之后便退出了宫殿，等楼缓走后，赵雍心中呵呵冷笑道：“楼缓啊，你儿子楼照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若非你指使、哄骗于他，他定然不会在中秋晚会上进行戏法表演的！你指使楼照的目的寡人也能猜到；你和奇国节度使是好朋友，寡人通过这次晚会之后也看出来了，但是寡人暂时还不想对你采取措施，寡人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赵雍这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廉颇：“这次若非廉颇临危受命，所变之戏法力压楼照一筹，那么楼照父亲楼缓的所有目的均将达到！对了，廉颇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呢？”

    想至此处，赵雍也无心睡眠，他是一位英明神武、聪颖智慧的君王不假，他同样也是一位率性而为、敢想敢干的帝王……

    于是乎，下一秒他便让贴身的宦官备好马车，轻装简行地赶往廉彪的府邸。

    赵雍很快便到了廉彪府上，他让随行太监不必大张旗鼓地喊“大王驾到”，他只想悄悄进入廉府，与廉彪喝几杯水酒并交谈一番，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宝贝儿子廉颇就走。

    可是没想到，赵雍的马车刚到廉府，廉彪好像未卜先知一样，早已在府外门口做好了迎接准备。

    赵雍一问廉彪才知道：原来司寇肥礼马上就要到了，谁成想大王却悄咪咪地先到了一步。

    贵宾没迎接成功，倒是把天底下最重要的客人给迎到了家里……

    赵雍和廉彪进入府邸之后小酒怡情了几杯，肥礼便也被廉府的仆人迎进了内厅，一问之下才知道：肥礼此番来廉府是要收廉颇做义子的！

    想不到中秋晚会刚结束，肥礼就迫不及待地想收廉颇做干儿子了……不过肥礼这么做也是在贯彻落实赵雍给他的旨意，赵雍很是欣慰。

    三人又一番把酒言欢之后，便各自开始了接下来的事：赵雍居内厅中央稳坐钓鱼台（旁边有老太监王总管作陪），肥礼则是被廉彪请去书房见一见廉颇。

    谁成想：书房里两人等了“小半天”也不见廉颇的踪影，此时仆人来报廉彪：“老爷，公子已不在房间！”

    廉彪让肥礼安心坐在书房，自己不需片刻就能找到廉颇。

    廉彪信心满满地跑去亡妻的灵堂处，本以为廉颇肯定在祠堂内，谁成想：祠堂内只有三炷烧了半截还没熄灭的香，却不见了廉颇的踪影。

    廉彪唯一一次失算了，他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出了祠堂之后究竟会去哪里呢？”

    一时间想不到儿子去处的廉彪只能召集家丁和仆人们对廉府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可是这些人忙活了半天、吆喝了半天也没捕捉到廉颇的任何踪影……

    碰壁的廉彪怕时间耽搁太久，只好灰头土脸地跑去书房向肥礼赔个不是，他一边走进书房，一边用略带凝重的嗓音喊道：“司寇大人啊！真的不好意思，耽误您太多时间了，老弟我以及我府上的家丁搜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我那调皮的孩子……”

    廉彪进了书房内室，本已做好了被肥礼埋怨的准备，不过他竟然发现：肥礼也不见了……

    他一拍脑门，对天感慨道：“丢了一个还不够，一下子丢了两个！”

    廉彪再次让仆人们寻找着两人的下落，又前前后后找了5遍，却都是没有一点线索，两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廉彪无奈只得去内厅与赵武灵王（赵雍）会合，赵雍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对廉彪说了下列一席话：“肥礼之所以能做司寇，不仅仅因为他的断案如神，其实他在找人这方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强，天底下几乎就没有他肥礼找不到的人！你儿子廉颇现在八成就和肥礼呆在一起呢，咱们只管在内厅喝酒聊天，这爷俩玩腻了，自然会一起回来的！”

    廉彪听完赵雍这番话，总算心里有了颗定心丸。

    廉府后花园的一颗不起眼的榕树上，有一位中年大叔抱着一个小孩在静静地赏着月亮。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仿佛一切都已经说完了。任凭底下的仆人、家丁呼喊着两人的名字，他们都没有应答。

    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了一起，无穷无尽的心底之话都在“另一个时空”中静谧地流淌着……

    肥礼：“孩子，为什么要跑到这树上呢？”

    廉颇：“因为这是我家中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肥礼：“孩子，年年赏月月相似，岁岁月看人不同。告诉叔叔，你今年在月亮上看到了什么？”

    廉颇：“我看到了我的梦想！像月亮一样圆，但始终总有暗点。”

    廉颇此时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肥礼：“叔叔能理解，论实力确实最应该得到圆满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人，但是你用你的不圆满却成就了千千万万赵国人的圆满！如果你想哭就躺在叔叔的怀里尽情地哭出来吧！无论是大声地哭，还是静静地泣……叔叔都永远抱着你！”

    廉颇默默地流着好一会儿眼泪，终于他不哭了，因为他哭着哭着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这一夜始终都会过去的，明天的阳光依然还会到来！——眼泪终有流干日，鸡叫天明又复起。

    廉颇：“神仙叔叔，你说这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肥礼：“嫦娥也许还在广寒宫，也许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也许嫦娥根本就不存在，亦或者她曾经存在过但又消失了……太多的可能了，叔叔也说不清楚。但叔叔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见嫦娥，叔叔就算是穷尽一生之力也要找到嫦娥，说服她去见你！”

    廉颇：“神仙叔叔，你真好！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的父亲对我都要好！”

    肥礼：“廉颇，你要记住：你的父亲廉彪是一位大英雄，他是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真汉子、真豪杰！叔叔在这些方面是永远比不上他的，他对你的爱是博爱，是不容易察觉的爱，但是他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叔叔对你的爱少！”

    廉颇：“神仙叔叔，我不知怎么的有些时候特别嫉妒赵奢，我今晚的眼泪仿佛都是在为他而流！虽然我知道，我和他是好朋友，是曾经患难与共的铁哥们，但我很多次都快抑制不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肥礼：“叔叔明白，赵奢既有父母的爱，今晚也得到了赵王陛下的爱！但你要明白：你也很可爱，也有很多人爱你！你更要明白：你所获得的爱一点也不会比他少！”

    肥礼此时将廉颇搂得更紧了。

    不知不觉，廉颇竟然躺在了肥礼的怀中睡着了……

    中秋时节，蚊虫鼠蚁还未消退，肥礼为了能让廉颇睡一个好觉，竟然撩开衣袖任凭蚊子和飞虫在其身上肆掠叮咬也是一声都没有吭出来。

    月明星稀，一阵乌鹊的南飞之声将廉颇从梦境拉回了现实，廉颇睁开眼睛的同时，终于对肥礼说出了那一句珍藏在他心底里许久的话，即：“神仙叔叔，我想拜您做我的义父！可以吗？”

    肥礼听到这句期待已久的话，内心的防线瞬间被全部击破，他重重地吻了一下廉颇的额头，然后郑重地回答道：“可以！”

    此时的天气已经有了蒙亮的迹象，在内厅把酒言欢的赵雍和廉彪也都昏昏欲睡，这时仆人来报：“尊贵的陛下，尊敬的老爷，司寇大人带着小少爷回来了！”

    这句话看似言简意赅，但瞬间让赵雍和廉彪变得清醒无比、酒气全无。

    此时的赵雍竟然蓦地躲进了内厅的帘子里，因为他居然有种害怕见到廉颇的感觉。是的，那是一种亏欠，一种愧疚……

    肥礼带着廉颇来到内厅，却没看到赵武灵王的身影，机敏的肥礼瞬间便能猜出：此时大王为何避而不见的心情？

    肥礼和廉彪心照不宣地隐藏起了赵雍曾经来过的相关事宜，下一秒便吩咐廉府的仆人们准备好：“父子礼”所需要的相关祭台与祭品。

    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廉颇便从内厅的南门门槛处出发，每走五步便对内厅中央的肥礼磕七个响头，一连叩了六七四十二个头，这才跪到了肥礼的跟前。

    肥礼这时站了起来，用芭蕉叶蘸起玉净瓶中之水便往廉颇身上洒去：

    这第一拂，带来仁德之心；

    这第二拂，招到义勇之胆；

    这第三拂，携出礼敬之魂；

    这第四拂，练就智慧之脑；

    这第五拂，锻造信诚之魄。

    五个来回之后，肥礼拿出金樽倒了一满杯特制的素酒，然后划破手指往酒杯里滴了七滴鲜血方才将杯子重新递与廉颇……

    这义子认义父的礼仪是有讲究的，义父如果晕血或者怕疼的话，可以不滴血；正常情况下则是挤出一滴血即可；但若是这义父特别、特别、特别中意这位义子也可多出血，原则上绝对不得超过7滴，因为7在《周易》里面即为“停止”的意思。

    肥礼挤出这七滴血的含义分别是：

    第一滴血，愿义子廉颇福泽绵长；

    第二滴血，愿义子廉颇官禄全享；

    第三滴血，愿义子廉颇寿比青松；

    第四滴血，愿义子廉颇喜乐平安；

    第五滴血，愿义子廉颇财富满堂；

    第六滴血，愿义子廉颇病痛永无；

    挤这第七滴血的时候，肥礼还是不由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因为意外而导致死亡的亲生儿子肥智（详情可回看第25—36章），每每想至此处，肥礼皆忍不住眼泪直流，但人之已去再无复活的可能，大活人不可能整天为了一个作古之人伤心落泪的，这最后一滴血是告别往事、告慰肥智的在天之灵，当这滴血落入酒杯之后，意味着：肥礼从此以后已经将廉颇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了……

    当廉颇将那碗素酒一饮而尽之时，落泪的肥礼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高兴。

    此时躲在帘子内的大王赵雍却哭了……

    接下来，肥礼携廉颇一起拜叩了天地，“义子认义父”的礼仪就完成了。

    不过按赵国的习俗，义子在认完义父之后如果觉得自己厨艺还不错的话，倒是可以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端给义父来吃。

    当廉颇笑盈盈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当肥礼笑嘻嘻地将那碗长寿面吃得连一滴汁水也不剩的时候，幕后的赵雍再次流下了眼泪……

    这一切全部做完之后，廉颇请求义父肥礼抱着自己一同入眠，肥礼自然满心欢喜地抱着廉颇进入了寝室。

    听着卧室外传来的爷俩此起彼伏的打鼾声，赵雍再次流下了眼泪……

    他没和廉彪告别便带着老太监王总管离开了廉府，此时东方的天空已有了一丝微黄，那辆正在赶往王宫中的马车显得格外地熠熠闪光！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