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绝情

作品:《南陈衰亡录

    看着皇后月娥满腹苦水无处倾倒,太后长长地叹息道:“月娥,苦了你了,你是难得的贤德皇后啊!”

    一听太后发自肺腑的话,月娥内心的酸楚被太后赞赏的暖流搅动起来,鼻孔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太后,儿媳实在无能无力,皇上他······”

    想到刚才丈夫看着自己那种冷漠的眼神和怒斥,月娥语不成声。

    “皇后不要伤心了,老身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一点不争气,竟然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等明天我找他好好说说。”

    思想的腐化堕落往往比生活的堕落更为可怕,沉湎于酒色中的陈同,在美酒和美人的香味中熏陶,政治嗅觉越来越迟钝,也越来越不分是非,他对待事情的看法更是扭曲得异于常人,往往把正确的东西扭曲成错误,而把错误的东西夸大成正确。

    一个陷入酒色中的人,已经深深陷入泥潭中,不仅不能自拔,更是听不进任何正确的建议,而更可悲的是,他对自己的对错全身无知。

    沈月娥以往一直不过问丈夫的生活,对政事也从不参与,可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作为当今的皇后,沈月娥觉得哪怕自己陷入十八层地狱,也要把泥潭中的丈夫拉上来,这是她作为皇后应尽的责任,也是为了祖先留下的江山社稷。

    既然当着众人之面不好开口,而且还可能让丈夫生出反感,那么就寻找机会单独去见丈夫一面。

    终于打听到丈夫在张贵妃那里饮酒赋诗玩乐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独自回到了临春阁,月娥赶紧带上陈胤去觐见陈同。

    陈同见皇后和太子一起来到,冷冷地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冰冷的语气并没有冷却月娥的心,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陛下,臣妾一来是给你请安,二来是心系国家安危,隋国打量打造战船一事,臣妾从太后那里已经听闻,想到先祖为了大陈江山社稷,不知流了多少血汗,有多少忠勇之士,追随先帝,马革裹尸,才创下这片基业,陛下应该继承先帝遗志,选贤任能,听取忠直之士的谏言,勤于政事,爱惜民力,关心军情······”

    酒意未醒的陈同哪里耐烦听这些絮絮叨叨的话,打断月娥的话,蛮横地说道:“朕乃是一国之君,国家大事自有朕和朝中重臣操心,皇后乃是后宫之人,难道连后宫不得干政都忘了,你们有何权力谈论国家大事。”

    面对责难,月娥一概往日柔顺的性格,毫不退让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妾自知不该议论政事,但是臣妾既是大陈的皇后,便不想看到先帝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哪怕皇上将臣妾打入十八层地狱,为了祖宗的江山,为了大陈的子民,臣妾今日也要犯言直谏,陛下应该想一想,有多少国事需要陛下身体力行,而陛下却终日饮宴作乐,视国家安危于不顾,怎么不叫天下臣民寒心,一旦外地入侵,谁会愿意不惜性命保我大陈江山,前者,陛下无端贬谪毛远大人,又杀害敢于进言的傅縡大人,陛下这样做,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而今,敌情已经明显,隋国忘我之心随时都会大军压境,而陛下依然视如不见,难道要将大陈江山拱手让人敌人,将来陛下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月娥可不像那天在酒宴上,担心在众人面前让陈同下不来台,既然他如此顽固不化,自己何必给他漏情面,酣畅淋漓地抒发着心中的郁闷。

    “放肆!”陈同气得一张脸像充满气的癞蛤蟆的肚皮,鼓胀鼓胀的跳动,想不到一直贤淑的皇后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要翻天吗?

    陈胤毕竟年纪尚小,见皇上震怒,吓得两腿打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父皇息怒······母后是为了大陈社稷,是为了父皇······”

    “住口!”陈同暴跳如雷,陈胤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是出于对其生母的憎恨,陈同一直就没给过陈胤好脸色,现在居然为皇后说情,陈同岂能容他多言。

    “父皇······”陈胤担心着皇后受到严厉的惩罚,尽管那不是自己的生母,可自小把自己抚养大,也有一定的感情,何况一旦皇后失势,自己的将来更是未知数。

    见陈胤还想说,陈同腾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说道:“陈胤,你居然如此大胆,是受谁的教唆?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什么话也敢说,你要知道,只要朕一句话,说你是太子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什么也不是!”

    陈同把心中对陈胤的厌恶完全表现了出来,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总有人在他耳边隐隐说陈胤的是非,更让他的厌恶增加了几分。

    陈胤受到如此呵责,眼泪一下子滚落了出来。

    陈同依然不解气,厉声道:“怎么?朕这样一说你就怕了,你不是太子吗?你的胆量哪里去了?你怎么不再继续慷慨陈词呢?”

    沈月娥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哪是一个父亲对孩子说的话,何况陈胤还是他亲生的儿子。

    “皇上!你太过分了!太子有什么错?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沈月娥以来对丈夫的不可理喻极为不满,二来毕竟母子情深,陈胤是她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也大声责问道。

    陈胤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明白自己母子的地位危如累卵,母亲这样顶撞,恐怕会更引起皇上的怒火,急忙劝阻到:“母后,请你不要这样对父皇,是儿臣不懂事,惹得父皇生气。”

    陈胤劝完母亲,又急忙匍匐到陈同脚下:“父皇,请你暂息雷霆之怒,孩儿不是为自己掉眼泪,而是为大陈的江山社稷······”

    “滚!滚!你们统统给朕滚出去!”陈同不想再听两人絮叨,大手一挥,圆瞪着双眼,厉声说道。

    沈月娥知道再说下去也起步了任何作用,说不定他一时冲动,正如他刚才所说,陈胤是否是太子,只是他一念之间,自己受委屈倒是没什么,一旦陈胤太子地位不保,自己的一生心血也就付诸流水了。

    “孩子,我们走吧!”月娥牵起陈胤,她的心已经碎裂成碎片。

    踉跄着蹒跚的脚步,扶着不断啜泣的太子,月娥踩着虚浮的脚步艰难地不出临春阁。

    她已经不知道心痛,因为她的心已死;她的眼角没有泪水,因为泪水早已流干。

    望着寥廓的远方,远方一片黑暗,三阁中辉煌的灯火驱散不了那厚重而来的黑夜。

    看不清路在何方,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月娥奋力撑直身子,用力吸着浑浊的空气,失神的双眼望着看不见底的黑暗,长叹道:“苍天哪,大陈亡国不久矣!”

    “母后······”陈胤茫然地看着母亲,想要说一句宽慰的话,但那话为出口,已化作满眶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直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