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238 耕地

作品:《乱世太帝

    平大听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看到地上的彭大郎,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之前的人没有和他一个屋子,所以他也懒得管,彭大郎他却要帮下。

    “独眼老鬼,人家一个瘦小的孩子罢了,何必下手这样狠,这是我的碗,给他盛满!”

    独眼的那条腿就是在和平大打架之时被他打瘸的,他心里恨透了平大却又无可奈何,尽管释觉站在他这边,可是释空有时候在外面打架惹事都要叫上平大撑腰,所以不让人伤害平大。

    当然平大因为此事被杖责一百大板,差点被打死,凭着坚硬的身子骨最后勉强撑了过来,自此以后轻易也不敢打架。

    其实,这也是释空和释觉的平衡之术,要管好这帮奴隶就要以奴制奴,又不能让一方过于强大。

    独眼拿起勺子很不情愿地往里添了两勺。

    “平大,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值得你为他出头?”

    平大道:“没有关系,室友而已!”

    他走到彭大郎身边蹲下,对方已经坐起来抚摸着红肿的手臂。

    碗里的粟米饭味道飘来,彭大郎用一只健康手抢过碗,顾不得烫嘴,直接扑上去吃起来,他太饿了!

    平大摸摸他的头,可怜的孩子。

    吃完饭,所有的寺奴需要在半个时辰内把所有的水缸挑满。

    般若寺真正念经打坐研究佛经的上层僧人有百来人,其余或为弟子或为寺奴,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六百人之多,所以单是日常生活一项就是琐事杂多。

    彭大郎的右手几乎废了,只能用左手抓住扁担,他力气小,只能担得半桶水,好在这种活以前在家里也做过,挑起来还算稳健。

    水缸都满之后所有人集中一起跟随僧慧念经,他们是奴隶也是僧人,都在佛祖名下讨生活,所以佛祖的真言自然要时刻念诵铭记于心。

    上百人一起念动经文,彭大郎感觉到一种庄严肃穆,经文的内容他完全不懂,只是照着僧慧复读。

    等到他们诵完经,其他中上等僧人就应该起来做早课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

    对于他们这些寺奴来说,真正繁重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释空和释觉将众人领到寺院名下的田庄,首先来到农具房,老的寺奴们早已自动分组拿走犁耙等工具,新的寺奴由释觉分配,平大主动要求把彭大郎分到他一组,释觉同意了。

    这时一个沙弥跑来道:“释觉师兄,僧慧长老找你有事。”

    释觉跟着沙弥离开,释空负责指挥拿好工具的众人来到牲口房,牛的数量只有十头,寺奴却有二十几组,所以肯定有些组分不到耕牛。

    不要以为没有耕牛就不要犁地,牛没有,人上!

    每组每天都有任务,完不成要挨饿,基本上有牛的完成任务要轻松很多,没有牛的即使能完成任务也是累得半死!

    一般各组轮流获得耕牛,但是也不排除有些寺奴地位特别弱势,得到耕牛也被其他组抢去,而释空释觉一般分配完后就躲到一边喝酒吃肉去了,才不会去管他们有什么争执。

    今天轮到平大一组有耕牛,如果释觉在此,平大肯定能分到一头好牛,可是今天偏偏是释空一人来主持。

    独眼靠近释空道:“大师,平大身强力壮,耕牛应该给那些身体较弱的人,我看今天就不用分耕牛给他了,另外兄弟们凑了点钱买了点酒孝敬您......”

    平大日常只对释觉毕恭毕敬,释空早看不惯他,因此道:“独眼的建议很好,今日平大一组就不要用耕牛了!”

    平大哪忍得了这窝囊气,气冲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可是田庄附近武僧数量倍增,为的就是防止寺奴闹事,释空往后跑了几步大喊道:“来人,来人啊!”

    一队武僧抽刀跑来,领头僧人用手指着众人。

    “谁、谁敢闹事!”

    平大收起握紧的拳头退了回去,释空一见他怂了便和武僧们陪笑道:“刚才他们是闹着玩呢,师兄没事了,您忙您呢!”

    武僧们就怕没事,有事就可以逞威风狠揍奴隶发泄,而且稳定寺院是可以记功劳的。

    但是释空等监管寺奴干活的人却怕他们闹事,因为上头的僧人对他们每年的产出都是有考量的,一但奴隶闹事,上头就会不停地审查这个那个寺奴,严重影响生产,从而他们会在年底受到处罚,该拿到手的奖励也没有了。

    武僧头领确实看不出有厮打的迹象,不免有些失望。

    “这位师弟有事一定要汇报,给这帮奴才隐瞒什么情况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释空连忙道:“晓得晓得,师兄请去忙吧!”

    武僧们走后,释空嘴角含着冷笑道:“平大,你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不相信再打你一百大板你还能挺过来!”

    平大的身子虽然依旧结实,其实比被打前已经差了不少,别说一百大板,五十大板都能送他去见佛祖。

    想想他还是不争了,大不了今天多受些苦,明天释觉在释空不敢这样对他。

    “走咯,耕地去咯!”

    他扛起犁耙朝田地走去,彭大郎赶紧跟上,独眼在后面不停发出“嘿嘿嘿”得意的笑声。

    般若寺有几十公顷的膏腴田地,富比王侯,其中有一部分租给了自由民,获得高额的地租,其余的全都要靠这些寺奴耕种,古代农具又差,所以寺奴们的劳作非常辛苦。

    没有了耕牛,就只能几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推,原本平大想让彭大郎推犁,可是推的人也需要有经验,才能和拉的人配合好,否则土地耕作无法达到一定深度,到时候来巡检的僧人检查不通过,今天就是白干,所以彭大郎只能拉犁。

    一头牛的力气可以顶十几个人,用牛耕地可以省力地达到一定的土壤深度。

    若是地耕得太浅,则无法将杂草彻底根除,躲在土壤内的虫子也不能让他们见光死,种子撒播下去只是在土壤的表层,营养被杂草吸光,还要面临虫子的危害,甚至一些鸟儿可以轻易地啄食吃掉种子。

    平大在中间,其余几人在他左右,所有人将绳子扛在肩上,身体前倾拉动铁犁。

    既要保证犁头能深入土壤,又要维持一定的速度,否则他们无法完成一天的任务,所有的人必须用尽全力拉犁。

    麻绳深深嵌入肩膀,彭大郎开始了枯燥辛苦的拉犁作业。

    刚开始时一切都没有什么,彭大郎甚至觉得有些好玩。

    想想小时候,父母在地里犁地,他觉得有趣一定也要去推犁,他实在太小了,哪有什么力气,完全是去添乱,所以父亲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他“哇”地一声哭了,然后扭着小屁股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家,父母亲则在背后边摇头边露出笑容。

    如今自己真拉上犁了,没一会儿肩膀就硌得疼痛,好玩劲一点儿不剩。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就觉得一只肩膀已经麻木,脚又酸又疼。

    平大对他说道:“换着肩膀来,否则半天下来你这只肩膀得要废掉,你要知道现在才刚开始呢!”

    是啊,才刚开始呢,他换了一只肩膀,继续前进。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冀中平原,他要拉着这把犁,和其他很多同他一样的人在它上面耕种,而最终结出的果实却不属于他们!

    一个时辰之后,他觉得两只肩膀加一双脚都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好想好想停下来,可是平大以及旁边的人虽然都是满头大汗,却没有人吭一声,他不敢说什么,只能拼尽全力继续忍受着前进!

    终于,他的腿实在抬不动了,一棵杂草就轻易地让他摔了一跤,他的右手被打之后完全无力,左手也因拉绳子已经麻木,所以他就直直地扑倒在地,下巴磕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平大哥,我实在走不动了,腿上好像绑了千斤巨石。”

    其中一个中年的拉犁人道:“快起来,巡检马上就要来了,若是看到你趴在地上偷懒,我们整组的人都得受罚!”

    另一青年道:“是啊,别连累我们,哎,真倒霉,本来和平大一组是好事,今天却要遭殃了!”

    平大低喝道:“住嘴,他从未拉过犁,一下子干这么重的活肯定吃不消!”

    他把彭大郎扶起道:“他们说得也没有错,巡检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不能有片刻停留,这样,你可以少用点力,但是至少要站着往前走,为了大伙儿,你强忍忍吧!”

    彭大郎觉得平大说得真切,抬起头乌龟般深吸一口气,左手撑地艰难站起,酸麻的双腿稍稍恢复一点感觉。

    “平大哥、各位,谢谢大家的照顾,我一定拼命坚持,不连累大家!”

    平大拍拍他肩膀表示鼓励,青年和中年人不屑地撇过头,如果不是平大在此,他们早就舍弃他自行犁地,到时候巡检自会处置脱队之人。

    彭大郎再度将绳子放在火辣辣的肩膀上,平大特意身子往前突出一些以便更多受力,艰苦的犁耕继续进行。

    他们犁了一段,旁边传来了哼曲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并排的一块田内独眼正挥动鞭子驱赶着一头黄牛,样子闲适自在,脚下的泥土不停地翻动,一会儿就超过平大等人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独眼还故意转过头来对他们露出轻蔑的眼神。

    独眼一组的其余人则跟在后面耙松翻土,一个个也是不急不慢,显然他们认为完成任务的时间绰绰有余。

    青年和中年看得又羡又恨,本来他们也可以不用这样辛苦,都是因为这小子害得平大和独眼翻出旧仇,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平大护着打这小子是不敢,只能朝他脚边吐几口口水。

    彭大郎只能忍着委屈,平大为了不使组内产生过于激烈的争斗,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平大突然道:“巡检队来了,挺起精神应付过去。”

    果然,不远处四五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大和尚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这些是戒律院的上层僧侣,地位堪比僧慧,他们会在一月内随机抽取时间来检查寺奴们的耕种成果。

    原本那些僧人是朝着彭大郎他们而来,领头一个僧人踩着石头脚底不稳摔了一跤,胖乎乎的屁股差点开花,他口吐一声晦气,折了方向朝旁边地里走去。

    平大等人松了一口气,这些僧人就是魔鬼,别看他们从不耕作,对于耕作结果的好坏优劣却一目了然,若他们心情好一点小毛病就放过去了,若是恰逢他们心情欠佳,则吹毛求疵,纠缠不放,要求重做,严重者还要在簿子上记上一笔。

    重做也就罢了,这记一笔意味着和释觉释空乃至僧慧年底的奖励和职位晋升都要受较大的影响。

    所以谁也不敢马虎被巡检僧人抓到把柄让释觉释空利益受损,因为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旁边地里那组有五个人,个个瘦骨嶙峋,皮肤黝黑,脸上暮气沉沉,和彭大郎组里所谓的青年看上去差不多。

    分组的时候平大分别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和大致年纪,那青年二十多岁,看起来却像五六十了,奴隶很辛苦,吃的差干得多,衰老迅速。

    至于中年,和青年看起来差不多,要不是平大介绍了年龄,他一定以为他们是自己父辈了。

    那五人没有分到耕牛,也是四人拉一人推,速度比彭大郎他们还慢,直到看见巡检僧人朝他们走去才慌乱地加油推拉。

    自己组里的青年看着他们道:“老黑他们也够可怜的,每次分到耕牛都被人抢去,他们只知道自己吃喝,从来没想过省点钱下来孝敬下头顶那两人。”

    中年人冷笑一下。

    “站着说话不腰疼,平时就这么点吃的,哪还有钱孝敬别人,除非像独眼那样没有人性,你我要不是靠着平大,也早就饿得像他们一样了!”

    两人的身体比那五人要健壮一些。

    说话间,巡检僧人已经到达那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