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一百八十八章 名都一何绮 (十七 下)

作品:《唐徒

    马元贽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他也是领军出征过的,尽管是个阉人,但他敢说在那风餐露宿披甲枕戈的日子里自己毫不弱于常人,可现今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久了,却连拔刀都有些吃力了。

    惯用的长刀太久未磨拭过,已生了些锈迹,绢甲在奴仆手中的每一次束拉都会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甲~,会昌六年才置的,于今也不过四年而已,这令他有些伤怀。

    马元贽固执的用手指抠着刀身上的一块锈斑,这给侍奉披甲的奴仆带来了些困扰,却也不敢声张,刀是钝了,然而能杀人的除了刀,还有权柄,后者才更加可怖。

    仇宗亢跪坐在角落,却未着面巾,残缺丑陋令人恶心的面孔第一次展露在马府人前,坦率说,这也是困扰奴仆们的另一个关键性因素,所以这手便多有不听使唤,倒是让马元贽吃了些苦头。

    “仇二郎,咱家要去了,你也该去了吧”?好不容易穿戴齐整,马元贽愉悦的轻叹了一声,又是挥了挥长刀,这才好似刚看到仇宗亢一般出言问到。

    “马公公,事后可否央您保我全尸?我活着遭了断肢之劫,实不愿死时再受此苦。还有便是~,我想为阿爷求个神道碑,仇家已是没落了,可先人之业总也要表于后世的”。

    仇宗亢的的坦然让马元贽心生了赞许,甚至有些迟疑,但只一瞬那一丝心软便已消散,这位仇二郎可不是个良善,如不是自己小心恐怕真会枉死在此人手里的。

    “可,不过仇家果真没落了吗?你啊,勿需担忧咱家会于仇氏不利呢。所以~,宫里的娘子会活的好好的”。

    仇宗亢闻言终于色变,猛然抬头正对上马元贽戏谑的凝视。方才的淡定已尽数化作了惊恐,仇宗亢伸手在脸上胡乱的抹着,他现在只想找回面巾遮住颜面,也遮起恐惧。

    “哈哈,别怕,咱家说了,不会于仇氏不利的。咱家老了,还能活上几年?于这天下事也无心理会,今时过后便静心修佛安度余生呢。啧啧,说起来咱家实在是佩服圣人,更是对仇氏敬慕有加。神道碑,圣人早时却是提过要亲书与仇大将军的①,况且~,那娘子也在呢。你等着便是了,这事用不到咱家”。

    “仇二郎,你也称得上一世豪杰了,说实话,咱家真有些不忍~,可你也莫怪,不得不为罢了。况且你想要的不也都成了吗?皇子已入了瓮,咱家也糊涂的走到了今日,不过咱家还有一言相告,咱们这位圣人~,啧啧,好算计,心思也颇为毒辣,那娘子就算能得子嗣恐也不能成事的,而且~,今时之事会变成怎样谁都不知,我听说吐突士晔已经回宫了呢,或许~,我也活不成呢”!

    马元贽搀扶起了仇宗亢,极是和善的对其言说着,如是不知,怎也不会想到这是两个将直面生死之人的交谈。

    “我~,命数如此呢,谢过公公忠言,我去了”。仇宗亢沉默着,好一会才是语出悲声,拱了拱手深鞠一礼,径直而去。

    ——

    田令孜一面替李温整理着衣袍,一面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夜的各种关节,李温则是仰头无聊的望着屋顶,心中早是厌烦不堪。

    没多时门监来报,马元贽遣人讨要佛骨来了。这倒让李温得了解脱,忙叫田令孜去请人入内。

    见了来人李温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人面纱覆盖着脸庞,也不知是谁,有意出言想问,但又恐恶了马府的人,那可是他这个皇子万万开罪不起的。不过想来既然得门监放入,应该身份还是无疑的。想到这李温客气的请来人坐下稍侯,又叫了田令孜去取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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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令孜正在藏库中翻寻,却被一声尖叫惊的拔腿就跑,他听出来了,那是郓王的声音。

    ——

    仇宗亢死了,死在了郓王的屋内,一把短刀抹过了他的脖子。

    他的死,直将李温逼到了绝路,他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解释会奏效,更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能让马元贽或是天子高抬贵手。

    刀是怎么带进十六卫宅的?这个疑惑李温和田令孜都不敢再想,更不能去问,现今比这具血泊中的尸体更重要的是主仆二人要如何能活下来。

    “你~,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李温面上半点血色也无,鸵鸟似的躲在田令孜身后颤巍巍的出言问到。

    “大王~,您~,这里先交给我,我暂将此人藏起来,若有问询也会周旋一番,您速速出府去寻陈太尉,去他经行的路上寻,去宫门前等,勿论何处必要在夜宴前寻到他,然后~,大王,您要央他效甘露事,诛杀马元贽,或是~,行那逆邵之举,当下也只得如此了”。

    田令孜此刻却是出奇的冷静,他敏感的发觉,有人正逼着郓王作乱,而且这也是留给郓王唯一的一条路。

    那么陈权呢?是不是也面临着这般处境?

    “逆邵~?罢,罢,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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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唐徒唐徒。